小小说：那个给老皮送信的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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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给老皮送信的无名氏
文/雷松超

那一年秋天，国民党的十三军刚离开村子南下临汝不久，老皮和老徐就领着1700人的八路军渡过黄河到伊川，然后东折就来到了村子里。
听说来了共产党的抗日队伍，村里的老百姓就有些放心，终于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不过，由于村子处于开阔的颍河河谷地带，加上交通便利，只有一条扁担型的街道，怎么也藏不住八路军那么多人的身子。
三个月后，皮司令和徐政委就领着他的人马一路向东南，到箕山深处的白栗坪去了。
记的第二年“七夕”那天中午，村子里逢集，人们都聚集在南岳庙门前的街道上置办东西。这时驻扎在登封城里的十几个日本鬼子在一个叫山田的小队长的带领下，从偏僻的村北门进了村子，并且在伪保长的引导下，爬上了庙街西不远处的一家何姓的房顶上，架起一挺机关枪，伺机扫射过往的八路军。

我大伯那时也就十二三岁，恰好路过，仰脸看到房顶上的日本鬼子，就一声不吭，扭头后退，拐进路南一户姓李的院子里。
我大伯刚进到院子中，身后就跟进来一个手提盒子炮的男人。他一看是认识的王保长，就笑着说，我去给你买包烟。就在王保长迟疑了一下的时候，我大伯就溜开了。可是他刚跑没多远，王保长又追上来了。于是两个人就在几个院落之间捉起了谜藏。
在我大伯转身刚要藏匿到一个房角处时，三五丈之外，王保长的枪口就照住了他，并且吆喝道：“再跑，我就打死你！”。
我大伯只好走投无路，立在原地不动，这时，眼前突然闪出了一个姑娘的身影，护住了他，他也无意识地抱住女子的后腰。
二舅，你干嘛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这是你未见面的外甥女女婿呀。
呵呵，大秀，我也没有别的意思，这小子真会诳人，我担心他会去给老皮送信儿。
我大伯看到他未过门的媳妇如神兵天降一般站在自己的跟前，就“扑哧”一声笑了。
你咋从哪儿冒出来了，大秀。我大伯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庙前给咱娘扯件褂子布料时，瞥见了你，所以就跟过来了。
见这形状，王保长只好收起手中的盒子炮，把我大伯和秀珍领到了姓何家的伙房里，揭开火上的铁锅盖，说，你俩看看这是啥！ 我大伯伸脖子一望，透过浓浓的热气，见到锅里煮的竟然是小孩子的胳膊，脸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裤裆里也温漉漉的。

那天中午，我大伯和秀珍揣着王保长塞给的两个大白馒头，从后门溜走的时候，看见两个小日本鬼子正在东厢房里，吞吃没有剥皮的鸡蛋。
走出何家大院后，我大伯问他的花媳妇，锅里煮的是不是小孩儿胳膊？ 秀珍拉紧他衣角说，搁那儿弄的小孩儿胳膊，那是拔了毛的猪蹄。
后来，也就是那天天快黑时，山田小队在村西五六里外的郑家岭和一个姓耿的八路军连长的三十几人遭遇在了低洼处的一片芦苇之中。随之，响起一阵激烈的噼噼啪啪的枪声。
是谁给老皮的队伍送的信。七十一年后，八十四岁的老我大伯也没说，坐在一旁的八十九岁的秀珍母笑着对我说，老侄子，你大伯那时天生胆小，还尿了一裤子那。
那场激烈山地遭遇战，八路军的一个排长被山田的小钢炮炸伤了。十几个日本鬼子也死了七八个，剩下的三四个趁着夜幕，缩回登封城去了。受了伤的八路军排长，被过路的群众临时抬到村西门的一家大门洞下，由于当时缺医少药，抢救不及时，人半夜就咽了气。牺牲了的八路军排长被村里的管事人临时用一副薄棺材装殓后，封闭在村外北地的一个土窑洞里。
到了1984年，上级民政部门拨专款修建了烈士陵园，才正式安葬了这位有功之臣。这是我们村子遇到的，唯一一位为打日本鬼子而牺牲的革命烈士。每年的清明节，中小学生们都会去给他扫墓。后来，2014年夏天，我在协助收集、编纂《负黍镇志》时，终于从街坊的传说中，知道了当年那个给八路军送信的“跑客”，其实就是我大伯的老丈人，至于真实姓名，谁也说不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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